唐亦風他們趕到的時候，何年希正蹲在醫院走廊的一角。她的衣服跟頭發上沾染了血跡，背靠著慘白的醫院白墻，那是一種觸目驚心的絕望。

“阿希，阿希你沒事吧，”唐亦風直徑跑向姑娘，一把把她摟進懷裏，“有沒有受傷？哪裏受傷了？”

“風，阿風，”何年希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，把臉埋在亦風脖頸之間，“阿ray還在裏面搶救。怎麽辦。。。都是我不好。。。是我不好。。。”她的心好像混著淚水跟鼻水，止不住地向下跌撞，重重的砸在地上。

“阿希，你別這樣，你要相信醫生，相信阿ray。”唐亦風收緊了手臂，“他一定會沒事的，一定沒事的。”

“要是我不讓他幫我拿回包，他就不會去追那個人。就不會。。。”她的淚水又奪眶而出，“都是因為我。。。”

“holiday，這又不是你的錯，不要再怪自己了，”卓芝眼睛紅紅的，看著何年希這樣也泛起心疼，過來握她的手，“都是那個賊！以後別讓本小姐看見他，不然我見他一次抓他去警局一次！”

“好了，現在追究誰對誰錯都沒有意義了。”立豪走過來說道，“現在最重要的是阿ray沒事，趕快醒過來。”

“是啊，我們等醫生出來再說。阿ray以前也沒少惹事，最後不都沒事嘛，他福大命大，大吉大利！”謝氏夫妻趕緊給志宏使眼色，志宏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，便閉了嘴。

何年希閉著眼，額頭抵在唐亦風的肩上。她不再說話，不再思考，她只想回到幾小時前，在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。

“醫生，他怎麽樣了？”醫生出來後眾人紛紛圍上去。

“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，幸虧送來及時，”Dr Chung摘下口罩，“血已經止住了，外傷我們也做了處理，他稍後就會醒。目前腦部神經組織基本都沒受損，也沒有腦震蕩的現象。當然，具體情況我們還要等病人醒了以後，做完CT再下判斷。”

“這麽說阿ray沒事了？”roy面帶欣喜的神情.

“也不完全是。” Dr Chung頓了頓繼續說，“雖然強烈撞擊並沒有傷及他的腦部神經，但視神經還是受到了強烈刺激，病人的視網膜脫落，導致現階段的失明，至於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，我們現在還不能下結論。”

他說什麽？失明？

“醫生，怎麽會是失明？你有沒有檢查清楚啊？”唐亦風沖上去拽住了Dr Chung的胳膊，“你不是說連腦部神經都沒有傷到，眼睛怎麽會出事！”

唐亦風不可能不激動的。一個天才飛機師，失去了為夢想導航的雙眼，這是怎樣的一場噩夢。

“issac，你冷靜點。”立豪上前扯開亦風的手，“抱歉醫生。我朋友恢覆的幾率有多少？

Dr Chung不是才進醫院實習的醫生，看慣了生離死別家屬百態，倒是對唐亦風的動手動腳毫不太在意，“這很難說，眼睛的事可大可小，先等病人醒來我們才好判斷。”

“醫生，他一定不能失明的，他是飛機師。”唐亦風已經冷靜下來，開了口。

“飛機師，”Dr Chung的嘴角有輕微的變化，分不清是淡漠還是無奈，“眼睛曾受過強烈的損傷，即使以後痊愈，再做飛機師也是不可能的。”

不可能再做飛機師。是，不可能。

Dr Chung被其他的護士叫走了。他們一群人站在那裏，好像都失去了說話的能力，誰也無法開口。何年希站在墻邊，身體慢慢地從墻體上滑落，直至跪在地上。

“阿希。。。”發現了她的異樣，亦風連忙過去扶住她。姑娘不說話，只是一直的流眼淚，眼神也沒有方向。

“阿希，你別這樣。。你回答我。。。”唐亦風抱著她喊她，她慢慢地轉過頭看著他，眼神空洞，“阿風。。他看不見了，他可能永遠看不見了。。。”她淡淡地笑了，像狂風暴雨後被淋濕打落的花瓣。煞是美麗，卻有一種百孔千瘡的破碎，“他是飛機師啊。。。他是飛機師。。。”

接著，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。

對她來說，黑暗並不可怕，因為當她睜開眼的時候，就會驅散黑暗迎接陽光。可是她不知道，那個整天在她身邊笑鬧，貧個沒完的鄧子航，會不會一輩子都被困在黑暗之中？

他，會不會害怕？

“病人醒了，你們可以進去看他。”護士過來提醒。

何年希一直閉著眼靠在唐亦風肩上。子航醒了，她睜眼，站起身便往病房裏去，立豪阿芝他們正想跟著進去卻被亦風攔住。

“讓他們兩個單獨說說話吧。”

其實唐亦風都懂。子航是絕不會怪她的，連說句對不起都無足輕重。可是在她心裏，是她欠了他。

何年希進去時鄧子航已經坐起身靠在枕頭上，他的眼睛上裹著厚厚的紗布，在跟護士小姐說些什麽，好像是得到了一個肯定答案，他安心地點點頭。

護士小姐換完紗布出去了，何年希便走近他。他就這麽靜靜地靠著，好像看不看得見，都跟他沒有一絲一毫關系，而他的平靜更讓何年希覺得痛心。

失去了光明的鄧子航，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恨我，因為是我讓你失去了你夢想的導航儀。可是，你為什麽偏偏要這麽冷靜？你知道麽，你的平靜，讓我更恨我自己。

“是holiday麽？issac，chris？”

“是我，”何年希忙走過去在床邊坐下，“阿風他們在外面。阿ray，我。。。我想跟你說對不。。。”“我沒騙你是不是，”子航突兀地打斷她的道歉，嘴角揚起高高的弧度。

“什麽？”年希看著他的笑容，忽然漾起一陣心酸。

“銀鷹章，”他笑得更加得意，“我說過我一定會拿回來，我沒騙你，我拿到了。”

“你都不知道那搶包的都快把你的東西扔光了，還好我眼疾手快啊。吶，現在你最重要的東西回來了，物歸原主。”

“鄧子航，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，”何年希聲音顫抖，“你為什麽要去追那個人？你為什麽連你自己的性命都不顧？你知不知道如果他打偏一點你可能會死！我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你們每個人都在我身邊身體健康完好無損，我不要你以後看不見我看不見大家，看不見你可以自由自在翺翔的天空，你知道嗎！”

她無力的趴在床邊，把頭埋在手臂中，任淚水打濕床單。

鄧子航，我真的不值得你這樣。

“Dr Chung說，我還有機會恢覆的，只要我想要看見你們，”子航摸索著將何年希拉起身，“即使現在看不見，我也知道你臉上的表情，”他的大手撫上何年希的臉，“你笑的時候臉上有很深的酒窩，可是你哭的時候，只會蹭我一手的鼻涕跟眼淚。讓我想想，你現在在癟嘴吧，我都摸到你下垂的嘴角了。”

“鄧子航，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笑話我，”年希擦去臉上的淚水，“再捏我臉我可是會咬你的。”

“哎呦母老虎這麽快就回來了？你還是哭吧，哭起來比較溫柔。”子航吐吐舌頭。

何年希笑了笑，轉而睫毛低垂，有種說不出的愧疚。

“阿ray，我還是想很認真很認真的跟你說句對不起，”年希握住他的手，他的手上因為搶包而留下些許傷痕，“因為我的任性，讓你受到這麽大的傷害，你的眼睛。。。”

“何年希，這些都不是那麽重要的事，”子航反手握住她，“我一定會好的，我的眼睛一定會見光明的，相信我。”

護士小姐說，如果檢查結果為暫時失明，如果視神經恢覆的好的話，那他很快可以重見光明。但即使是這樣，他的雙眼痊愈的幾率很低，至少視力不可能完全恢覆，再加上傷口的因素也不適合飛行，再做飛機師的幾率幾乎為零。

可他覺得，只要能重見光明就已經很好了。他還想再見到大家，想見到他珍惜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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